笔趣阁>玄幻奇幻>谢河畈>结婚照

临近农历七月十五之期,后人需要预备中元祭祖之物,剪纸钱,折元宝,写包袱等。中元之期,鬼节至,鬼门开,祖魂回乡,后人将会在祠堂里供奉着列祖列宗灵牌的神龛前,上供品,放鞭炮,拈香祭拜,焚烧冥钱,以示孝敬,传达追思。

小时候做祭物,全家齐动手。弟弟裁白纸翦铜钱,妹妹用正方形金色裱纸折元宝,父亲将黄火纸叠成包袱状,又包上白纸皮。母亲抓几撮薯粉撒铜饭勺内,添点水,放灶火上烤,边烤边搅,做成土浆糊,粘合包袱上的白纸皮边角。袁秋华在石砚台磨墨汁,拿毛笔醮墨,在包袱白纸皮正面提笔写字,右首是尊祖父袁公雪庵大人收用,中间是中元之期化财,左下首是愚孙焕轩具袱十大包。白纸皮反面写个大大的“封”字。祭物,祖上三代,考妣都要敬奉,现下三代,男丁人人都要献给,往往一箩筐,每每忙活一整天。

眼下,全家人除了袁秋华在乡下老家,其他人都在县城。祖祠,祖坟在瑶山,父亲嘱咐她代劳,还吩咐她一定要在爷爷像前上香,奶奶坟头祭拜。奶奶坟头,袁秋华知道,但爷爷像她却不晓得在哪。她依照父亲的指示,站在木椅上,从楼角书橱的顶格,找到红木盒,拿出棉布袋,抽取被防潮油纸层层包裹的镜框。她将油纸包平放书桌,解开捆绑的麻绳,拆开油纸,捧起镜框。

镜框内是张黑白老相片,男女合影照。男生身材高大,白衬衫,白手套,米色西装笔挺,黑皮鞋锃亮,金丝边眼镜,蓬松偏分头,发三七开,额发卷曲上扬,三五根散发斜垂,悬浮眉宇,侧发齐耳,扬溢着白面书生的气质,扮相却颇为西洋化,蚕眉大眼,双眼皮密长睫,目光深邃,鼻直口方,人中宽,下巴圆,笑逐颜开,双酒窝都有心花怒放,嘴角眉梢都是明媚阳光,又和善,又斯文,又有型,又有范,帅呀!在帅大叔脸上找不出一丝的瑕疵,嗯,不应该用帅来形容,她感觉到一种特别的气场,总之看着就舒服,就亲切,这种感觉她在别人身上没有看到过。女生小巧玲珑,穿着一身红底织锦满绣着金丝凤凰的旗袍,立领,斜襟,盘扣,左右两面开叉,金线红绒滚边,看做工实在了得。瓜子脸,肌肤白皙,五官精致,唇红齿白,眼黑睫毛长,圆月眼镜,发髻高盘,腰肢细软,红丝袜,红高跟鞋,她眉开眼笑,小鸟依人靠在他身旁,头与他肩持平,粉面含春,神情羞羞答答。相片底部,印注一行小字,袁世杰,李昌瑛新婚摄影留念,1934年,武昌袁公馆,膺楼大厅。

此何等伉俪?一个潇洒儒雅,丰神俊朗,一个温婉端庄,清丽洁雅,郎才女貌,男沉稳,女娴静,四只眼对四只眼,旗鼓相当。呵,这就是爷爷和奶奶啊!小时候,父亲只告诉她,“在你出生之前,爷爷奶奶已不在人世”,诸如名讳,长相,经历,事迹,一概闭口不说。每逢节日祭拜,父亲也是独去独回,偷偷摸摸像做贼。对于爷爷奶奶,袁秋华只道俩老同穴长眠九泉,未听其名,未见其人,不知音容相貌,做梦也没个具体身影,偶尔想像老人的言行容貌,无非是用乡村普通糟老头,枯老太做样板。直到海峡两岸建交,恢复民间通讯来往,她才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中,得知爷爷埋在台湾,奶奶葬在瑶山,夫妻隔着万水涛涛千山重重。稍长,她随父亲给奶奶扫墓,祭拜,叩头,长辈相聚,酒桌谈论,经常提起爷爷奶奶,道其文彩卓绝,事业丰伟,属民国fēng_liú人物,叹其书生意气抑郁寡欢,命里多磨难,惜其天各一方,埋骨异乡。年少懵懂时,她再想像他们,不是出于看书的浮想生发,就是源于看电视的触景发挥,年青是才子佳人,恩爱佳偶,中年是阔佬阔太,浪子怨妇,老年是独守孤灯,寒苦伶仃。

对爷爷奶奶的相貌,袁秋华不识得,可武昌袁公馆,膺楼大厅,她却十分熟悉。作为知青子女回城的她,户口便迁入袁公馆,且在武昌生活与工作了五年,对爷爷奶奶的事也略知一二。但长在红旗下的后人小孙,对祖辈的前朝旧事,有着天然的隔膜,况且面也没见过,影也无从觅,除了血脉之缘,亲情无从谈起,怀念更无源头,与现实生活还毫无关联,漠不关心也是常理。

看着爷爷卷曲上扬的额发,袁秋华抚摸自己的波浪头,这天生的“自然卷”发式,算是找到了断代遗传的基因密道。三叔与爷爷极像,尤其是五官,简直是倒模,父亲只传有寿星眉,虽然身材和爷爷无异,脸形眉目却像奶奶,清秀有余,刚毅不足。袁秋华端详相片,越看越感觉自己和奶奶相像,面部轮廊,五官排列,身瘦体弱,骨节小巧,肌肤滑嫩。怪不得叔公们一直唤我“小瑛”?乡村有种说法,崽像娘,命好不用忙,女像爹,富贵自来牵。

袁秋华感慨遗传的神奇,也激起她对俩老的好奇,当年拍结婚照时,绝对想不到会变成遗照啊!她打开谱柜,找到1998年续修的袁氏族谱。她坐在书桌前,摊开族谱,一页页慢慢翻,顺谱系枝节,沿着一世祖二房头的主干,一路查下去,在曾祖之下,父亲之上,看到二人的名字。袁秋华一拍额头,呵,果真是自己的爷爷奶奶。她又从族谱中翻找名人传记,阅览二人生平简介,事迹评述。

袁世杰(18911981),名世杰,字汉淮,龙山县瑶山岛回头岭人。著名的法学家和教育家,著有《比较宪法》,《宪法原理》,《中国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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