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敬还曾想过,沈家家教也算严格,沈翊在人前也是娴雅大方,没成亲前也很端庄,怎的成亲后就这般放浪形骸?

后来想到沈翊从小并没有按女规行事准则教养,又时常跟在一堆男子中间,又是重利的商人,书香修养差些,耳濡目染后,就免不得染了些不好的习性,不过她就是对他这样,对其他人还是有板有眼的。

忽的,对面的沈翊突然压低了身子用手挡着脸,还压低了声音叫叶敬也同她这般。

叶敬莫名其妙,周围看了一圈,也没发现什么异样。

而脸几乎都要贴在桌上的沈翊,却是在想,若是此刻有把扇子就好了,不过大冬天的,拿把扇子也怪滑稽。

叶敬被沈翊拍了几下,没能明白,等他反应过来后,却看到茶楼下面的街市上,一双璧人好生晃眼,其中一人还向他打招呼。

原来是遇到了故人。

“再挡也无用,人家已经看到了。”叶敬对蒙脸的沈翊说。

沈翊如初次听闻,真起身来,一副偶遇后的惊喜,对楼下的严华和王颖招手示意。

楼下的严华和王颖也向她回礼,之后便随着大街上的人流走了。

沈翊无端端地松了口气,咬着手里的瓜子对着茶楼里面东张西望,嘴里还念念叨叨:“这庆安真是小得可怕,出来逛个街也能碰到老情人,可别一二三的全见了,都可以凑成一桌打麻将。”

叶敬脸色一黑,沈翊立马知道自个用错词,马上纠正:“此情人非彼情人,故人而已,你看人家两个小手拉着小手,多恩爱?哪有我什么事?”

其实像元宵这样的节日,不应该看花灯偶遇有情人吗?

不过用沈翊的话说,她都逛了十来年,叫飘雪射落无数盏稀奇古怪的花灯,就是没遇到过一个儿郎能看得顺眼,连调戏的小白脸都不见。

叶敬心下漠然,沈翊在庆安恐怕无人不识,何况身边还跟着个冷然莫测的飘雪,谁敢动?怕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。

最后,沈翊怕再遇到熟人,换了个角落的桌子,能看到大街,街上的人却很难看到她。

叶敬帮着小二把碗碟端过去,弄油了手,洗手回来后,迎面撞上上楼的几人。为首的一人一身贵气,不仅从他的服侍还有走路的姿势,都隐隐显出他与寻常人不同,要高人一等般。

可他满脸戾气,尤其是一双眼睛,年纪轻轻的就看着很老成阴鸷。

叶敬打量那人,那人也打量他,眸中生出一丝诧异,不过看到沈翊向叶敬摆手,示意他快些过去时,那人又不动声色地露出一抹嘲弄,如同睥睨天下的君王,从叶敬面前施施然地走过。

那人身后跟着两个人,叶敬看得分明,那两人走路悄无声息,样貌也很奇特,一个雪白着一张脸,一个黑堂堂的粗眉踏鼻。

这两人都是武功高手,叶敬与他们目光交触,竟觉出一丝紧张,如同面对敌人,而自个没有把握时的惶恐。在庆安,何时有过这样的人?

回到座位,沈翊问叶敬:“你看什么,你认识他们?”

“不认得,想不是咱庆安的人。”叶敬答。

沈翊没甚在意,边吐着瓜子皮边说:“估计是游山玩水、探亲访友或是来谈生意的。”

叶敬可不这么认为,为首那人气质高贵,可面相苛刻,还有他身后的两人,能给他效命,身份恐怕不简单,不过这与叶敬无关,他也不稀罕打听。

片刻后,天彻底黑透,街道两旁,骑楼上下,都点了灯笼,大小不一,样式各色,远远地望过去,宛如一条火龙。大树被装点,拳头大小的灯笼熠熠闪闪,造就火树银花的美景。

沈翊双手捧脸,目光由大街上美景,转而望向叶敬,不禁憧憬起来:“唉,我怎的就不是在大街上遇见你,一见钟情后领回家呢?”

叶敬道:“一见钟情不如日久生情。”

沈翊眨巴着眼回应,叶敬但笑不语。

两人正含情脉脉,两两相望之时,一个很不合时宜的人闯了进来。

沈翊为了不愿意碰面熟人,把临窗的位置改成现在这里,就想着既不辜负美景,也不闹心,可此处有个不好的地方,便是上楼的人,上来一眼便能看到这桌。

这不,周睿之一上楼,就看到沈翊和叶敬在大眼对小眼。他的眼神有些沉,可嘴边依旧挂着一丝笑意,用沈翊的话说,这人就跟狐狸一样的狡猾。

叶敬和沈翊向他笑笑,周睿之停了半瞬,点了点头后,便带着贵平往雅间的方向走去。

叶敬眼尖,认得周睿之进的雅间,便是刚才阴鸷男子三人进去的那间,他又问沈翊:“刚才与我照面的那人,你当真不识?”

沈翊摇头:“不认得,别管那些人的事,你以为周睿之发家,又不是家中的嫡子,能夺得家主之位,他的手段可多着呢,说不定又是在结交什么权贵。”

沈翊说三分留七分,叶敬却是诧异女子的绝情,比男子过之不及,放手了便放了,说起前任来毫不含糊,完全一点也不顾念旧情。可人家周睿之就不一样,每次见着沈翊,那眼里流露出的,怕还是忘不了。

叶敬沉了下来,低头不语,专心喝着手中的茶。

此时的沈翊,心思可一点也不放在这上面,因为她今晚出来,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目的。

本来也没想着这么早开始,她还专门挑选了一家离汇丰茶楼最远的醉福楼,但还是遇到周睿之,她便觉得出门不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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