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面上,各色各样的河灯疏密错落,明灭不定,顺水而去,缓缓消失在河道尽头的阴影之中。不知道在什么地方,什么时间,会有哪一盏河灯熄灭沉没,想想与人生竟然如此相似。

身边的谢鲲也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
他的半边脸庞被树影笼罩,楚天舒一眼扫过去,觉得此刻的谢鲲身上似乎弥漫着某种悲伤。

也许是在怀念他去世的生母吧?楚天舒从谢鲲和贾琏的对话中也能大概脑补出一个常见的侯门恩怨,生母早逝,继母不怀好意,为了生存只能韬光隐晦,装成一个莽撞粗鲁的谢大个……

静静地站在谢鲲身边,楚天舒什么也没说,直到谢鲲转过头来,一张脸露在月光下,又是平时那稳重的笑容。

谢鲲好像把楚天舒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姑娘,带着她在路上买买买吃吃吃,连带着跟在楚天舒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也得了不少好处,乐得眉花眼笑。

楚天舒注意到谢鲲带着她们走的路,显然是向着阊门的方向去的。果然,不久之后,熟悉的阊门、运河、拱桥就出现在她的眼前。

阊门附近比其他地方更加热闹,人流如梭,摩肩擦踵。

谢鲲跟在楚天舒身边,手臂在空中虚拢,不动声色地把周围的人流拨开一条通道。在楚天舒周围一尺之内,根本就没有人能进来。

楚天舒以前也跟着甄士隐夫妻在节日的晚上出来玩过,就算是叫了几个男仆前后护着,也没有谢鲲一个人照顾得舒服。

她有些好笑地抬头看了看谢鲲,谢鲲脸上居然是一片认真,看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合伙人变成了保镖了。

顺着人流走到阊门城楼下,谢鲲抬头向上望去,楚天舒主动开口:“我以前就住在这附近。”所以我猜到你是故意往这边走的了。

“我知道。”谢鲲没有隐瞒的意思,“我还去那个小庙旁边看过,现在那个宅子租给了别人。”

楚天舒含笑摇头,他对合伙人的审核可比自己严格多了,至少她没有跑到京城定城侯府去打探一番。

谢鲲做了个手势,谢仝和铁头立刻不露痕迹地向着两边一挤,跟在楚天舒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就身不由己地拐了个弯,汇入了人流之中。

楚天舒挑了挑眉毛:“这是准备做什么坏事?”谢鲲知道她的本事,调开两个丫头只能是有什么不想让她们知道的计划。

“咱们到阊门城楼上去?”谢鲲弯下腰,压低了声音在楚天舒耳边说,“上面又清静,又能看风景。”

难怪要把两个丫头弄走呢,要是楚天舒当着她们的面飞起来上了几丈高的城楼上,可不要把她们吓坏了?

楚天舒也来了兴致,拽着谢鲲的袖子就往阊门后走。

她经常从这里经过,知道角落里有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路,能绕到阊门后方的一个拐角,那里四面都是城墙和树丛,根本没什么人。

谢鲲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子往前走,看着她再次鲜活起来,脸上就显出一缕笑意,这才是那天在山洞里总想偷偷调皮一下的小姑娘嘛。这些天楚天舒整个心思都扑在试验田和数据上,一天天严肃得都让他感觉有点陌生了。

从人潮汹涌的街道上绕了一个弯,只是十几步的距离,周围的环境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,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。

楚天舒兴致勃勃地带着谢鲲绕过两个弯,眼看着前方就是她要去的目的地,却突然收住了脚步。

谢鲲不解其意:“怎么不走了?”前方树丛中传来一声女子惊呼,谢鲲面色一变,“什么人?给我出来!”

楚天舒有些尴尬地拉了拉他的衣袖,她刚才停下脚步就是因为发现有一对野鸳鸯正在里面幽会,本想偷偷走过去,结果却被谢鲲喝破,这下就更尴尬了。

“不要管人家啦!”楚天舒五感敏锐,已经判断出那是一对情侣,只好羞恼地拉着谢鲲往另一边走。

谢鲲突然明白了什么,脸一下子变得通红,身体僵硬地被楚天舒拽着绕过树丛,钻进了里面的空地里。

“不怕不怕,他们跟咱们一样。没事了,没事了。”偏偏这个时侯树丛里还传来男声小声温柔的安慰,这点距离又这么安静,这种小声对他们两个来说,跟大声说话没有什么区别。

楚天舒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大写的尴尬,她干笑了一声:“我先上去。”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天飞起,落在了城楼上方。

谢鲲站在原地,深深的吸了口气,两只手捏着自己发烫的耳垂,半晌一动不动。

楚天舒坐在城楼上,夜风已经有了一丝秋意。头顶那一轮明月已经升到了中天,大得有点超乎寻常,有一种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的错觉。

而脚下就是繁庶的城市,河流、街道、桥梁都被灯光点缀,勾勒出一条条明亮的曲线,好像永远不会熄灭。

清冷的夜空和热闹的地面,一静一动,而她坐在两者之间,某种玄妙的感觉从她心中升起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,隐隐有梵音从天际传来,整个世界突然变得通透空灵。

有人踩着城墙跃了上来,落在了楚天舒身边。

不用回头,楚天舒也知道是谢鲲。她有点想笑,却还是忍住了。她在帝国时代算是青涩果子一枚,不过好歹整个时代观念比较开放,社会提供的两性信息也非常丰富,所以只是略微觉得尴尬而已。可是对于谢鲲这种古人来说,方才的事情大概很有冲击力?否则为什么会等了这么久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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