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话还没说完,手中的玉簪就被阿香夺了过去,“这真是极好的!极好的!”
阿香真是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,她夺过那发簪,颇为爱惜的抚摸了一会儿,然后就往头上别去,粲然一笑,问道:“好看吗?”
昭月的笑僵在脸上,努力挤出两个字,“好看。”
建安二十八年,这几日东吴的人家似乎都非常的高兴,家家张灯结彩,喜笑颜开。
阿香擦拭着前几日刚从昭月那里要来的玉镯,心不在焉的往窗外一看。
这一看竟是吓了一跳,一张放大的人脸出现在窗前,虽说这脸生得模样周正,讨人喜欢,但此刻冷若冰霜,看着实属有些心慌。
陆伯言面色凝重的立在窗口,看到她突然被吓到的样子,又忍不住缓和了几分神情,“听说这几日你问阿月要了很多饰品。”
阿香挑眉,“啊?有很多吗?你一个丞相,该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吧?”
他捏了捏鼻梁,思考了一下,淡然出声,“我也没别的意思,只是随便问问,若你实在喜欢得紧,往后每日我着人给你送上一箱来。”
阿香忙摆手,“啊?!这倒不用!怪不好意思的!”
她原本只是为了气气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小侄女儿,没想到反而招来了多日未曾见过的天敌!但凡跟他过招,她必然会败下阵来,还输得体无完肤。
“咳咳……呃……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?”阿香清了清嗓子,小心翼翼的作出一个请的手势,“见你这几日劳碌奔波,不妨进来喝杯茶歇歇脚?”
陆伯言抬脚迈进房门,声音清冽,“也好。”
阿香此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,再也不出来了。陆伯言就那么坐着望向她,不明所以。她提着空无茶水的茶壶抬头讪讪一笑,“嘿嘿,改日再请你喝茶吧。”
他抬头直视她,“到底是谁请谁呢?”
阿香将茶壶慢慢放下,“我知道,我这些日子在你这里吃你的,喝你的,住你的,给你带来不便,你要是嫌我烦了,我现在就走!”
“走?你能走到哪里去?!”他把玩着桌上的瓷杯,“你是想到孙权那里被一辈子禁锢,还是想跑去那无主之地的蜀汉呢?”
她的神经突然紧绷,声音颤颤,“怎么会无主呢?刘皇叔怎么了?”
“前几日蜀汉那边传来消息,刘备病逝了。”
阿香身子一软,整个人晃了几晃,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闷气难以消散,她微皱眉头,才一张口,竟喷出了一大口鲜血。
“阿香!”陆伯言忙扶住她,“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
她融融一笑,“从前我听不到你叫我一声阿香,心里总有遗憾,今日总算是听到了。”
“你别说话,省着点力气。快来人!把华大夫速速找来!”
她抚上他的脸庞,“我不负东吴,不负兄长,不负你,却独独负了他。这大概是报应吧,几月前我就知道我活不长了,可没想到他先我一步去了。夫子教导阿香……咳咳咳……要知恩图报,这大概是命吧!我要去报恩了!你还记得我那晚问你,当真未曾动心么?你是怎么回答的么?”
他哭出声来,“未曾。”
她笑了,眼泪从脸颊滑落,“很好,很好,我宁愿你从未动心,也不想看你为我伤心的样子。”
“你别说话!华大夫马上就来了!”他将她抱起,心下一惊,她竟然已经瘦到如此地步了,她的腰只够盈盈一握,她躺在他怀里,轻如鸿毛,他快步往卧房走去。
她不停地咳血,气若游丝的说道:“放我下来,别脏了你的衣服……”
他嘶哑着声音,“胡闹!”
“儿时我最怕你与大哥说我胡闹,放肆,如今一听竟是珍贵得紧儿。你再多说几句,以后我怕是就要听不到了……”
“你若想听,我以后日日说与你听,你需得好好活着,一切才有可能。”
“伯言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我累了。”
他的眼泪如决堤洪水一般,汹涌澎湃,“我不许你累!你听到没?!你追在我后面十几年了,你都没说过累,你现在不许说累,不许休息,听到没?!”
她的脸色越发苍白,“咳咳咳……那你从前还常常嫌我烦……”
“我乐意你烦我,听到没?!我乐意!你给我醒着,不许闭眼!我还想你烦我一辈子呢!”
“一辈子说长也长,说短也短,下辈子吧,下辈子你别做夫子了,无趣得紧儿……”
他一脚踢开卧房的门,将她轻轻放在榻上,奋力向下人们吼道:“大夫怎么还不来?!快去看看!”
他跪在她的榻前,握紧了她的手,“你说什么都依你,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?”
大夫磕磕绊绊的忙进屋内,诊了一会儿脉,轻轻摇了摇头,叹了口气,“丞相大人,恕老夫无能为力。这位夫人的郁结之症,实在是拖得太久了……”
他一把抓住大夫的衣服,大力摇晃着大夫,“你不是自诩能起死回生吗?!你倒是给我救救她啊!!!”
阿香轻唤,“夫子。”
“嗯,我在,我在这里。”
“好好对待昭月,她对你的情,绝不比我少半分。”
“你莫要像交代后事一般,会有办法的……你相信我……”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