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这句话。

“以后找一个当大官的,让他在外彩旗飘飘!你在家红旗不倒!”

声音在脑海中重复着,即便是这么多年过来了,夏之余还是没法理解,并不是不爱自己的林韶芝,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理对年仅十五岁的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的。

无论是前世平平淡淡,还是今生当了演员,外婆都对着上初中的她说了一样的话,看起来与她选择职业无关。

但无论过多久,她都把那句开玩笑似的说的话,记得清清楚楚。

仔细想来,还比前世晚了一点,若不是过年没回去,恐怕先前就能听到了。

“那种事情我们不想,以后不找从政的,而且也不能什么人都嫁。”和前世差不多的话从陆沅晴嘴里说出来,许是性格有所变化,这一次陆沅晴看起来严肃了很多。

陆家辉在旁一直笑着没搭腔,看有人先说话,他才笑着道:“对,我们余余不想什么当官的,当官的家里多麻烦啊,心都黑死了。”

前世就是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哈哈过去了,夏之余冷淡地看向坐在桌边的林韶芝,忽然开口,语气中也没多少温度。

“彩旗飘飘那种人不想着根本别碰上,您还希望我找一个那样的?”

少有的在称呼中用上了“您”,一脸认真的样子,让在场的人清楚,从没在他们面前闹过情绪的小姑娘,今天是真的生气了。

“诶呀,奶奶不会说话,就是随便一讲,说着玩的,不讲了不讲了。”林韶芝又笑起来,摆摆手想把话头带过去,“你妈倒……”

“我妈也不需要您操心,”夏之余截住她下面的话,脸色并没有好转,听林韶芝口中的“说着玩”又憋了一口气。陆沅晴和陆家辉都是离异,林韶芝在后来也没少操心他们俩的婚事,但陆家家风不算开放,两位老人都是保守思想,从来不会拿这事在小辈身上开玩笑。

这些要真是当场和林韶芝细说,怕是又要闹起来了,她懒得再争执,只觉得很多东西都没有必要了。夏之余缓和下呼吸,“我才十五岁,说着玩也不合适。”

“对,奶奶讲错话了,好不好啊?不讲这个了,讲别的。”

“对,聊聊别的,说这个太早。”陆沅晴看女儿没有闹大的意思,自己从靠里屋门框的凳子前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了,倒是陆家辉笑笑跟着一起转移话题。

“不用了,时间不早了,我们也该回去了。”夏之余看一眼站起来的陆沅晴已经去里屋拿包,心里紧着难受的地方松了松,再次转向林韶芝,“还有,不是奶奶,是外婆,夏逸海他妈已经死、和我没有关系了。”

她话收回的快,中间停顿一下没有让人听出什么不对来,林韶芝没有在意,只是继续敷衍笑着,“是外婆,是外婆,每天跟小慧‘奶奶奶奶’的说顺口了,下次注意,是外婆!”

说着也站起来,走向她们,“你们就走啦?不多留一会儿啦?”

“不了,早点休息,明天她还有作业呢。”之前陆沅晴从女儿开口后,自己就没再说话,此时拿着包把手往夏之余肩头上一搭,“不要送了。”

至此,大家表面上看着一团和气,心里头却各个儿明白,这是聊崩了。

林韶芝也不想多留她们,省得全是自己一个人尴尬,说到底心里头被小辈堵那么几句还是有不舒服的。

跟着人到门口,两手拉着小外孙女的手,“就走啦?那你们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哦,来,外婆抱抱,抱一下再走。”

小外孙女已经长高,不需要她再弯腰,林韶芝倾身上前抱了抱她后,也没招呼一声里头洗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陆秉沣,两手向前一挥,“那我就不送你们下去了哦,慢慢的哦!我把楼上的灯给你们开着。”

夏之余没多说什么,陆沅晴回了一句“不要送了”,俩人便牵着手下楼了。

人未下到一楼,上面的叹气声就已经传来,陆沅晴在黑暗中捏了捏女儿的手,将屏幕光打到出口,从包里掏出钥匙来,一路将小姑娘送到副驾驶,自己才绕回去坐上车,熄灭勉强照亮的手机屏幕。

车没有立即就开,俩人干坐着也不说话,许久才听夏之余道。

“其实我是想看看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改变的,也想看看,有没有能力自己去改变,但是我发现,尝试都做不到,因为光尝试一下,就足够令人厌烦了。”

陆沅晴没说话,静静地听女儿讲,夏之余也同样没有想要安慰之类的回答。

“也不能说是厌烦,就是一种无力感,感觉说什么做什么,都没有用。”夏之余目视前方,看着明明灭灭昏黄的路灯在黑暗中照亮冬日的枯枝,“二老已经一个五十多一个六十多了,人生半辈子都过去了,我也没这能力去改。”

“其实我还挺好笑的,明明知道她更喜欢姐姐,但听着她对我自称‘奶奶’,就是想纠正,你知道前世她因为什么改的口吗?因为后来钱蓉白血病死了,为了区分,也是为了不愿有不好的兆头,我再说让她改外婆的时候,说一次她就改了。只是后来去外地上几年学,她又叫顺了回来。”

“后来我就知道了,也没让再提过称呼的事。很多东西就得认,但我重活了一遍,反倒把这么浅显、又已经认识过的问题忘记了,真是越活越回去……”

“爱怎么着怎么着吧……”她突然看向左手边的人,“妈,以后你发现她偏心的时候,你也别伤心,该认的时候就认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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