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蘅竖起大拇指,“妙哉,妙哉!谢司长这一招‘先入为主’,着实令本状师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所有人都教你玩弄于股掌,认定这就是所有事端的缘由。”

柴有幸手腕一转,收扇指向谢蘅,声音忽然拔高:“可事实呢?那伎人当真能做到吗?”

“不能么?”谢蘅将疑问抛了回去。

“既如谢司长所言,这伎人就是源头,那当日在公堂上谢司长就合该让他亲自出面,试一试他的花招可真能将银粉点燃!可你却偷天换日,将本应紧紧相联的两件事——”他的两手一展,“完全割裂!”

谢蘅眉头拧得更深。

的确如此。因为她当时只能确定伎人百戏是将银粉点燃的缘由之一,却不能确定这是唯一的可能。当堂若要是让那伎人出面,保不准会出现甚么疏漏,所以她故意调换了证据的顺序,先由伎人上堂,再呈现当日炸倒高台的情形,让人由因及果,自难生怀疑。

柴有幸拜向刘景行,问道:“大人,这难道不荒唐么?这距离虽近,可戏台上的明火当真能飘到九层高台上,再将银粉点燃?当日无风,才致使那云雾经久不散,云雾且不散,那火还能跑过去不成?”

三句反问,字字如金铁掷地有声。

柴有幸说罢,上前一踏步,将扇子一挽反负在身后,几乎是挑衅地看了谢蘅一眼,道:“故而晚才认为,谢司长当日归咎武家的种种理由,乃是信口雌黄,对于真相的解释更是凭空捏造!恳请大人予以彻究,还豁武家沉冤!”

谢蘅瞧见柴有幸负扇,一时惊异得口舌麻木,方才所想的陈辩词全然乱作一团,理不出来,也说不出来。

回青站在栅栏外暗暗急道:“怎么不说话呀?”

谢蘅舔了一下发干的唇,有些恍惚地朝刘景行颔首,承认输阵。

刘景行面上持着不惊,沉声判道:“诚如柴状师所言,此案尚有疑点,需得再论。且先休堂三日,待本官勘察后,既宣武氏与罗氏上堂再审。”

柴有幸一笑,“大人英明——”

刘景行三拍惊堂木,宣布退堂。

回青在廊庑下已见谢蘅脸色大白,忙上前扶住她的臂弯,问道:“二姑娘,你怎么了?”

柴有幸瞅了一眼她的腿,讥笑一声,也不与她作纠缠,转身即找师爷签押,很快离了县衙。

谢蘅回了神,可也不见脸色好转,勉力回道:“无碍。你,你去跟着柴有幸,看看他去了哪儿,又见了甚么人。切记,千万不要打草惊蛇。”

回青担心谢蘅,犹疑不定。

谢蘅低吼了一声,“去啊——!”

回青飞快地点了点头,又恳求地看了刘景行一眼,这才转身跟着柴有幸而去。

公堂中,唯独刘景行和谢蘅二人,所以显得她的声音空荡荡的,“是唐无意。”

柴有幸陈辩的风格大变,定然有幕后高手的指点,而那负扇的动作乃是唐无意惯有的,除了他意外,还能有谁么?

很快猜测的语气就变成了肯定,谢蘅握紧了拳头,说:“一定是他。”

谢蘅拱手告辞,正将自己乱如麻的思绪理开,那在堂上一言不发的刘景行三步并两步上前,一下将她拦腰抱起。

谢蘅惊了惊神,挣着喝道:“刘云歇!”

“别动。”刘景行侧脸往谢蘅浸着冷汗的额头上贴了一下,这心头肉真教他疼得要命,“谢蘅,你听好了,管他是唐无意还是唐有意,谁再敢来招你一下,我非杀了他不可!”

姚宁雨天湿冷无方,比北疆的风雪都要害人,而唐无意偏偏选在了这样的雨天,又偏偏现出老把式……

唐无意没有要藏着的念头,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谢蘅——他就在姚宁。

可谢蘅乱如麻的思绪教刘景行全然扫了干净,她来不及想唐无意的意图,也来不及想官司,自打上次试过一回情意后,她就难拿以前的眼光看待刘景行的一举一动,现在教他这样抱着,实在……实在不妥!

“……你,你将我放下来。”她有些打磕巴。

“我还能听你的么?”刘景行低眸望着她,“当年纵着你发疯,现如今果真教自己尝着苦头了。”

谢蘅脑子生了锈似的转不动,不明白刘景行言下何意,只想与这厮尽快保持距离,胡乱搪塞道:“我不疼。你再不放,信不信我……”

“我疼。”刘景行一句,教谢蘅瞬间偃旗息鼓。

他声音沉沉似水,字字难得认真,道:“真的。承缨,我比你都疼。”


状态提示:40.输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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