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没即刻走,“不过夫人还不知道吧?谷生这两日在为诸公子发愁呢。”

“阿正怎么了?”祁璐擦一把汗,细想一下,确实发现自己这几日都没怎么见过诸正的身影。

素锦苦笑,“诸公子自告奋勇要给灾民们失去的亲人画像留恋……”

这本是一片好心,按说是好事才对。

祁璐有些不解。

“可是诸公子依照大家的描述画了几张出来,大家都说不像……一来二去的,就没人理他了,以为他拿大家伙儿寻开心呢……诸公子多少受了打击,不吃饭不睡觉的,搬小凳坐在墙角根处,瞪大一双眼睛观察来来往往的乡民……”

又钻牛角尖了。

祁璐哭笑不得,“我去和他谈谈。”

院里某处,诸正果真如素锦描述的那样猫着腰坐在小凳上,眼神如鹰一般扫视过来来往往的人。

“再这么盯着别人看,迟早要被打。”谷生劝不动了,气恼道。

诸正对他的话充耳不闻。

“阿正,吃饭。”祁璐端着一个大汤碗而来,里边盛有二两白饭,还有野菜、豆干和鱼。

诸正站起身来,望着祁璐摇头,“师父,我吃了。”

“他吃过山竹了,饭没有。”谷生毫不留情揭穿。

“别看了,你画里缺的东西不是用眼睛看得到的。”祁璐还是坚持把碗推到诸正怀里,“先吃饱,吃饱我给你布置新作业。”

诸正眼睛有些涩。师父还没有放弃他,说明他还有救。

那就大口吃饭,吃完了马上去找师父请教。

谷生撇了撇嘴,不再理会诸正,追祁璐而去。

“姐姐,阿正是不是疯了?”

“做学问,学技艺,其实是需要这种痴的吧。”祁璐站在屋檐下的阴处,拿手当扇子扇风,“就是要看怎么用到点子上。倒是你,别管阿正了,你去城门口负责等周家的车队,等酒来了之后,帮着素锦她们一起分给大家喝。”

“酒?”谷生愕然。

祁璐颔首,“我请我娘亲在新制的酒里加了薄荷,这时候喝起来应该很舒爽。刚刚经历过生死,又失去了家园,一切还待重建,大家心里都有委屈,可是不能问天要公道。都说酒能壮胆,予人勇气,希望大家喝了这碗酒,打起精神来,众志成城,坚强地重新开始。”

其实即便这么说,祁璐也还是觉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。坚强,谈何容易啊。

她昨日和文蓉去取鱼时,碰见一个坐在路边哇哇啼哭的女童。那孩子看年岁大概和沈鸿禹的小侄女沈姝菡差不多,可是她穿得破破烂烂,脚上的鞋子丢了一只,赤着的脚掌踩到碎蚌壳,划破了,鲜血汨汨。邻人送来一块干瘪的草饼子,孩子流着眼泪鼻涕接过,眼睛还巴巴看向城南方向。

祁璐于心不忍,自己上前去哄那孩子,又让文蓉去向邻人打听这孩子的事。

不久后她就知道了,女童名叫秀秀,爹娘爷奶全在水灾里丧生。大人们怕孩子见了遗体会伤心过度,有损神智,就没让她看,直接和其他逝者一起选了处山头埋了。

秀秀不知道自己和所有亲故阴阳两隔的事实,一日日翘首盼亲归,等得饿了就大哭,邻人看着可怜,帮忙喂上一口,可事实上大家都自顾不暇。

祁璐心疼,欲领秀秀回小茅屋和他们暂住一起,可孩子就是要守在以前父亲打银器的地方等,面对祁璐的示好无动于衷。

祁璐明白,自己此刻的善意只能接济秀秀一时,秀秀要面对的还有更多更残忍和冰冷的东西。

想到这儿,祁璐疲惫地闭上眼睛,将脸埋进自己掌中。

她算个什么仙女啊,哪有不能救人的仙女。

“夫人,将军回来了!”文蓉的喊声从前头传来。

祁璐收整神色,脚下生风般跑去。

她和沈鸿禹已有三日不见,他的唇边生出了青青的胡茬,衣裳也换了一件棕黑色的,看起来略显沧桑。

“回来就好。”祁璐深藏喜色,故作平静道,双手却是情难自已地紧紧捉住沈鸿禹的手掌,“渴吗?饿不饿?想吃点什么?”

“夫人。”他忽然眼睛一红,喉咙发紧,矮身紧揽住祁璐,声音喑哑晦涩,“子方去了。”


状态提示:53.第5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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