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管员挎在肩上的步枪,咔嚓一声掉在了地上。他看见他的处长,向他投来那意味深长的一瞥。

一位叫李曼的女兵,哆嗦着身子从屋角站了起来。

她的脚下,是一大片刚刚被碰倒在地面的塑料盆具。

院长来到她身边的时候,她的上衣领口还敞开着,她的剪得已经很短的头发,蓬松的像一只鸟窝。

处长被军事法庭判了三年徒刑,叫李曼的那位总机班的女兵,也被押送回原籍。

处长在宣判前,医院后勤处里的几名战士都去看他了,保管员也买了许多礼品,来到了关押处长的禁闭室。

处长闭着眼睛不理他。一位战士在处长面前低声说:“保管员捡着便宜了,这件事得了嘉奖。”

这位战士说这话时,故意朝保管员乜了一眼,就这一眼,让保管员的一张脸窘成了一只红辣椒。

他在处长面前足足立了十几分钟,最后很无奈地拎起地上的礼物,一个人悻悻离去。

在医院后勤处,他被战友们孤立起来了,他知道自己此刻在战友们心中,是一个告密者的形象。

战友们开玩笑时,最爱说的一句话:“和老婆干那事儿悠着点儿,让保管员发现可就惨了。”

那天晚上的小雪,开始在他的心中洒洒地飘落,值班室的电话铃声,让他再一次胆战心惊。他接到一个电话,催他到仓库为一名急诊住院的战士取日常用品。

他走到仓库门口的时候,发现门上两把大锁都打开着,用手推都推不动。

保管员的心腾腾跳了起来,转身朝医院院部大楼跑去。一会儿工夫,院长集合起了几名战士,带队把仓库包围起来。

噼里啪啦的一片响声,把处长在仓库里干的事情暴漏无疑了。

仓库门被踢开之后,处长脸上堆起歉意的微笑,说是好多天没有检查库房了,今天想起来,就拿了备用钥匙,一个人来仓库转一转。

院长拍着处长的肩膀说:“这种工作精神难得啊,都晚上休息时间了,你还在工作。”

院长和处长开了几句玩笑,就带着几名战士转身离开。脚刚离开库房,却听见仓库屋里噼里啪啦一片响声。

院长停住了脚,眼睛朝屋角,也朝后勤处长看了一眼。就这一眼,后勤处长的额角上,便爬满了汗水。

保管员开始回忆他在处长手下工作的两年,处长对他的栽培和厚爱。最让他难忘的一件事,就是处长在春节前,以保管员的名义,给他家里邮了500元钱。

那几天,他正为母亲的病情焦虑不安,又为自己手边没有多少钱而苦恼。

处长在他最困难和焦虑的时候帮助了他,二十天之后,他才从信中知道,有人以他的名义给家里汇了款。

这件事只有处长知道,春节期间,他不想让个人情绪冲淡了战友们节日的喜庆。但他个人的焦虑,又怎能瞒得过自己的处长呢。

一次出差的机会,保管员到了长春,找到了和处长想好的那位女兵李曼。

保管员很想知道,这么好的一位处长,怎么会不顾个人的前途和名誉,和一位女兵掺和在一起。

何况站在面前的这位女兵,除了皮肤细腻之外,长得并不怎么起眼。

他们两个人在一个非常豪华的饭店,要了一个卡间。此时的李曼,已经进了一家国际旅行社,她的穿戴打扮,当然也就考究许多。

李曼并不记恨保管员,回忆起部队的生活,依然是谈笑风生。

保管员说:“我来这里,是想向你和处长表达歉意的。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,但我的心一直没有安生过。”

李曼笑了笑说:“这和你有什么关系,我要是保管员,也会这么做的。”

两个人一杯一杯地碰起酒来,说到伤心处,李曼嘤嘤哭了起来。

她说:“那天晚上,即便和处长不出事,后天,大后天,总有一天会出事的。”

保管员看见李曼落泪的样子,觉得时机已到,便问:“你和处长是怎么好起来的?”

李曼望着保管员,楞了一下神儿,然后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块儿手绢,更可劲儿地哭起来。

保管员哪见过这种场景,慌了手脚的他,拍着李曼的肩膀劝慰起来。

李曼的头,慢慢伸进了保管员怀里。

第二天清早,保管员醒来了,李曼就躺在自己的身边。她斜靠着榻枕,侧着身子,安详的神情,宛若一位公主。

李曼望着保管员看她的样子,轻轻用手指头蹭了一下他的鼻子,笑着说:“还想知道我和处长是怎么好起来的吗?”

保管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摇了摇头。

返回部队的当天下午,保管员被押送进了禁闭室,院长拿出一包邮寄的东西让他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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