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屐上霜】(一)2019-05-14(零)魏凌允翻看家里的老相册时,曾想过把自己和余蓓的这大半辈子分时间段好好整理一下。

可也许是年纪大了,好多事儿,他看着照片都想不太起来。

“诶,你来,帮我看看,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啊?”正好她浇完花从阳台进来,他连忙叫住,推推老花镜,招手喊道。

她走过来低头皱眉,咕哝了一声,“眼镜给我。

”“哦。

”他摘下来,戴到她鼻梁上。

“这都多早了啊……”她笑了起来,“那会儿咱俩还住271呢。

上育红班的时候吧。

”“我就是想不起来了,你怎么哭哭啼啼的啊?我还在边儿上傻乐。

”“哟……这我可得好好想想。

”她坐在丈夫身边,托着已经有了些皱纹的脸颊,陷入了沉思,“以前你老让我哭……”(一)魏凌允和余蓓认识的时候,育红班其实已经该改名叫学前班,但老家属院里住的人喊习惯了,就还一直那么叫着。

魏凌允住的院儿叫271,用的是路牌号,住在里面的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。

院儿不大,孩子并不算多,魏凌允在里头最小,是个跟着大孩子来回跑的萝卜头。

其他孩子都大出不少,所以魏凌允并不开心。

直到余蓓搬来。

余蓓的爸妈并不是这个院儿的老住户,搬来这边,是为了让余蓓蹭爷爷的户口上这儿的小学。

余蓓的生月大,魏凌允的生月小,所以他俩不在同一年生,却要上同一个年级。

街口的小学当时招的学生还不多,学前班一共就开了两个。

魏凌允家对门住着那所小学的一个老师,他第一天见到余蓓的时候,就在那个老师家的门前,那个有点暗的楼洞里。

他只看了余蓓一眼,就把视线转到了余蓓的妈妈身上。

因为那会儿余蓓还是个肉墩墩圆圆脸的小丫头,扎着两个羊角辫儿,看着像个年画里的红棉袄娃娃。

而余蓓的妈妈瘦瘦高高,一头柔顺的披肩发,说话斯斯文文的,笑起来温温柔柔的,让魏凌允一看就特别喜欢。

当时他没看多久,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个装满了蚂蚱的塑料瓶子,而余蓓一看到瓶子里挣扎蹦跶的蚂蚱,就抱着妈妈的腿,攥着那条碎花的确良长裙,抽抽搭搭哭了起来。

魏凌允没上幼儿园,只在爸爸单位托儿所呆过俩月,就让老家来的奶奶照顾,跟着院子里的大孩子们来回窜。

大点的女孩儿不跟他玩,所以余蓓这样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女娃,把他也弄得有点不知所措。

这么容易哭,太吓人了。

他看着那眼泪,心有点慌,忙不迭敲开门,从奶奶胳肢窝下面钻进了家。

跟着大孩子一起玩的时候,他一哭就被嘲笑。

所以他决定,他也要讨厌爱哭鬼。

门外那个女娃就是爱哭鬼,他不要理她。

然而,他才把瓶子放在阳台,揪了几片奶奶花盆里的叶子塞给蚂蚱们吃,他妈妈就回家了。

“乐乐,过来。

”妈妈喊着他的小名,对他招了招手,“给你介绍个小妹妹,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。

”他扁着嘴,背着手,不情不愿走了过去。

不用猜,也知道家里多出的那俩不速之客,就是刚才外面跟对门老师说个不停的母女俩。

“呀,真帅气的小男生,虎头虎脑的。

”那个漂亮阿姨蹲下来,笑眯眯的把自己女儿拉到面前,拽住魏凌允的胳膊,把两个小小的手掌放在了一起,“这是阿姨的女儿,她叫余蓓,小名蓓蓓。

蓓蓓,这是乐乐哥哥。

”余蓓还没哭够似的,抽抽搭搭喊了句,“乐、乐乐哥哥好。

”“以后多跟妹妹一起玩啊,”他妈妈踩着高跟鞋嘎哒嘎哒走了过来,挺高兴地揉着他的头,“院儿里难得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。

蓓蓓刚搬来,你这小哥哥多照顾着点人家,听见没。

”魏凌允苦着脸,不吭声。

跟女孩子一起过家家跳皮筋,而不是跟男孩子拍画片丢沙包,好像会被刮脸皮嘲笑的啊。

可余蓓的小手,已经轻轻攥住了他一根指头,可怜兮兮地说:“乐乐哥哥,你能带我一起玩吗?”“哦。

”他垂头丧气地回答了一句,低下了脑袋。

他看到了余蓓穿的小凉鞋,和凉鞋里肉乎乎的小脚丫。

唉,她可真胖……(二)魏凌允是家里三代单传的独苗,刚会走的时候奶奶就端着鸡蛋羹追在屁股后面一勺勺喂,喜欢什么玩具开口就能带回家,在小霸王都还没有几家肯买的时候,他已经玩上了妈妈亲戚给带回来的正版红白机。

所以他并不是那种很愿意迁就谁的孩子。

独生子女的那一代,本来也就是小祖宗们多些。

余蓓虽然是女孩,但父母并不是思想落后的人,对她也是娇生惯养,当小公主一样捧着。

所谓小祖宗相争,两败俱伤。

两个孩子第一次搭伴在院子里玩,就以一个比较惨烈的结局告终。

院里有堆沙子,余蓓家搬来前简单装修剩下的。

魏凌允跟她耐着性子蹲在那儿玩沙子,用小盆小碗扣出一个个形状。

玩着玩着,俩人吵了起来。

魏凌允要堆城堡,余蓓要做蛋糕。

他拍散了她的蛋糕,她蹬烂了他的城堡。

两个孩子抓起沙子互丢,结果魏凌允一不小心,手里多攥了一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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